简平文人咖啡
「本文来源:新民晚报」
都说文人爱喝咖啡,我觉得或许这是一种象征,显示出文人对于新潮的敏感和对多元文化的接纳。
闵行图书馆馆员孙莺说要请我喝咖啡,我说好啊,你定个时间吧,结果三天过后,她寄来了两本书,一本是《近代上海咖啡地图》,一本是《咖啡文录》,都是她编的,她花了很大的工夫,搜罗了从年到年间出版的近百种近现代报纸和期刊,从中筛选、辑录出与咖啡馆有关的资料,犹如拼图一般,拼凑出一部曾经的上海社会生活史。
都说文人爱喝咖啡,我觉得或许这是一种象征,显示出文人对于新潮的敏感和对多元文化的接纳,当然,这也是文人的腔调和情调的一种体现。虽然鲁迅说他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花在了工作上,但他却不拒喝咖啡,早在北京时期,他就上过咖啡馆,年8月1日,他在日记里写道,与清水安三同至咖啡馆小坐。到了上海时期,鲁迅去咖啡馆的次数就更多了,仅年上半年,他在日记里写到过一起喝咖啡的便有李雪峰、柔石、韩侍桁等,而与左翼作家商讨筹备成立左翼作家联盟,更是多次在咖啡馆里进行的。可见,除了消遣,鲁迅是视咖啡馆为会友谈事的一个比较理想的场所的。
因此,在咖啡馆喝咖啡便打上了“文人咖啡”的印记。确实,当时在上海的文化人大多喜欢去“孵”咖啡馆,有的作家干脆在那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写作,此种情形延续至今。文学家、美学家张竞生说,喝咖啡的确能够帮助激发文思,所以他常为喝咖啡不够过瘾而苦恼,觉着不能长时间一杯在手,也就不能神气一直迷离于脑际,学者、记者曹聚仁很有趣,说自己是个“土老帽儿”,爱喝茶,不太爱喝咖啡,但是,要与人谈新文艺,这就需要有一种“文艺复兴”的感觉,于是就得去咖啡馆,而且还特意选了金神父路(今瑞金二路)口的名为“文艺复兴”的咖啡馆。岂料,这家白俄人开的咖啡馆,没有文化上的启蒙景象和黎明气息,倒是有着一股向往于帝俄王朝复辟重来的陈腐味,大煞风景。我读着曹聚仁的咖啡文章,不禁莞尔。
在散文家、剧作家何为看来,咖啡馆就应是一个文艺沙龙,在他的想象中,格调高雅的咖啡馆要具备文化素质,门面装潢和内部陈设既要现代化,又要有独特的艺术趣味,“新颖柔和的灯光,非具象的壁饰,若有若无的典雅音乐,造成一种恬静闲适的氛围”,文人们可以在此休憩和相互交流。循着何为的文字,我也想象起那些创造着文学和艺术的人们,在这样的咖啡馆里是何等的优雅和惬意。但是,何为常去的有着文艺沙龙品质的咖啡馆却是简陋的,他回忆道,亚尔培路(今陕西南路)那儿有一家赛维纳咖啡馆,设备简单,价格低廉,可异国情调却为其增添了一分艺术感,所以,当时不少画家、作家和诗人在那里据有几张固定的桌子,往往从下午坐到晚上,其中尤以昆仑影业公司的电影工作者居多。那时,为了把田汉的著名话剧《丽人行》搬上银幕,他参加了电影剧本的分镜头工作,与导演陈鲤庭、郑君里,制片人夏云瑚、任宗德,主演赵丹、黄宗英、上官云珠、蓝马、沙莉,作曲家王云阶,美术家张乐平等人,几乎每天下午都在赛维纳咖啡馆喝咖啡,高谈阔论,碰撞思想火花,讨论如何将话剧改编成电影,如何使影片更好地呈现爱国主题。何为认为,这样的咖啡馆就是“文艺沙龙”。我这些天正打算去看望黄宗英,我很想问问她,喝咖啡是不是因此给她这样的明星增添了文人的气质。
我跟孙莺说,看了你编的两本书,已是咖香氤氲,为了表示我的祝贺,还是我请你喝咖啡吧,地点是多伦路上的公啡咖啡馆——这家咖啡馆可是中国左翼作家联盟诞生的摇篮,既有历史,又有文化。(简平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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